张爱玲是善写悲剧的,尤其是爱情悲剧,就好像她本人的悲剧一样。但是,故事的所有主人翁都是悲剧的,恐怕还是这部《半生缘》。
开始,最揪心的当然是曼桢和世钧的悲剧。但是,过后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,原来整部书都是悲剧。
曼桢和世钧之间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悲剧
曼桢和世钧这一对有情人最终被活活拆散,很让人心痛,而且是在二人关系最为亲密的时候。
二人的恋爱算不上荡气回肠,倒显得有些平淡。但是正是这种平淡,反而凸显了二人之间感情的稳固。
曼桢身上确实有很多值得让人钦佩的特质,这种特质不管是男人和女人都会喜欢。世钧对曼桢也是欣赏的,不单单是因为曼桢的容颜,更多的是因为这是特质。
曼桢上过大学,谈吐气质自然不俗,和一般的女子自然两样。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知性女子的优雅和自信,我想是吸引世钧的主要原因。
曼桢还是一个坚韧的女孩。原来一家几口人的生活都是靠姐姐曼璐维持,后来曼璐出嫁了,曼桢不想让母亲再去麻烦曼璐,就一边上班,一边做两份兼职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。但是虽然这样辛苦,曼桢却从不抱怨,精神依旧每天饱满,还不耽误和世钧恋爱。
面对生活的艰辛,命运的摆布,曼桢一直在竭尽所能和命运抗争。这种坚韧的品质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上出现,显得尤其难能可贵。
而世钧虽为大家少爷,身上却没有纨绔子弟的那种习气。做事踏实肯干,能吃苦,这也是吸引曼桢的原因。二人互相欣赏,终于走在一起。
但是,有情人往往不能终成眷属。在曼璐的私心驱使下,曼桢被曼璐的丈夫鸿才玷污了,而且竟然被曼璐软禁在祝公馆一年,知道曼桢生下了一个儿子,才找到机会逃走。
这短短的一年,却已经把命运改写了。世钧因为曼璐的隐瞒和撒谎,误以为曼桢已经和张豫瑾结婚,心灰意冷回到南京。在感情空白的时候,也许是为了尽快忘记曼桢,他选择了和石翠芝结婚,尽管他并不爱她。
逃走后的曼桢也已经打听到世钧结婚了,自然免不了悲伤。后来,她留在祝鸿才家的儿子得了猩红热,为了照顾儿子,她违背自己的心意选择嫁给了祝鸿才,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渣男。
至此,曼桢和世钧二人都在自己的世界生活,好像彼此全都忘记了。直到二人在好朋友书惠家偶然遇到,才有机会解开了之前的种种误会。但是,就像曼桢说的:“我们回不去了”。此时,距离二人最后一次见面,已经过去了十四年。
一句“我们回不去了”,包含着曼桢多少复杂的情绪?悲哀,愤恨,无奈,委屈......人生不可能重来,曼桢是清醒的,二人真的回不去了。也许,拥抱是二人唯一能互相安慰的方式,仅此而已。二人的悲剧真的是痛彻心扉的,尤其是曼桢,经历了这么多悲痛,性情已经大变了,这也是豫瑾再次见到曼桢后的感觉。
曼璐和张豫瑾的悲剧是无可奈何的心酸
曼璐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,尽管她亲手断送了妹妹的幸福。
曼璐的父亲去世的早,母亲优柔寡断,一辈子只知道依靠男人,哪里知道怎么养活一家老小。曼璐十七岁就出去做舞女了,但是老老实实做舞女挣的钱又有限,顾家老少三代的开销都靠曼璐一个人。不得已,曼璐只有沦落下去。
哪个少女希望沦落风尘,何况她还有心爱的豫瑾。但是,在那个社会,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,靠什么去挣钱?若不是生活所迫,谁肯放下尊贵的自尊?曼璐不但可怜,还很伟大。因为她是牺牲自己养活顾家的大大小小,供曼桢上大学。
但是,做了舞女后,豫瑾就和她退婚了,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,不难理解,她也不怪罪豫瑾。倒是顾家对豫瑾一直有一种羞愧的态度,不仅因为曼璐做了舞女导致二人解除婚约,还因为豫瑾对曼璐用情至深,迟迟不肯结婚,到了三十多岁才结婚。
曼璐为顾家的牺牲是巨大的。她的自尊,她一生的幸福。她这种身份在选择婚姻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,她只好选择了祝鸿才。
祝鸿才是一个妥妥的渣男。有钱后整日不回家,在外面花天酒地,对曼璐的态度也慢慢恶劣起来。曼璐为了自己后半生的依靠,为了留住祝鸿才,竟然打起了曼桢的主意。因为祝鸿才在没和曼璐结婚之前就流露出对曼桢的倾慕,只是因为他觉得曼桢高不可攀,不敢造次。曼璐想满足了祝鸿才,家里有了曼桢,祝鸿才就会乖乖留在家里,总比在外面强。况且,自己的亲妹妹还能对姐姐不好么?曼璐做这个决定也是痛苦的,但是为了自己,她管不了这么多了。
或许她还有一个想法,那就是她为了全家可以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,曼桢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也牺牲一下?当然,这个想法失去常情的,但她还是实施了。但是,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愿,曼桢生下孩子就逃走了,她的病却日益严重,祝鸿才对她仍然冷淡,不闻不问。几年后,曼璐去世了。
她和豫瑾无奈的分开,又无奈的嫁给祝鸿才,最后无奈的离开世界,曼璐的一生足可以让悲惨来形容了。
书惠和翠芝之间是一种幽怨的悲剧
书惠和翠芝之间的感情不是很明显,让我们感觉若有若无。但是,书惠对翠芝确实有份感情,翠芝也对书惠如此,不然就不会和一鹏退婚了。
但是由于石翠芝家看不起书惠,这使得书惠愤然出国留学,并在美国有过一段婚姻。此间,翠芝和世钧也已经结婚了。
世钧和翠芝的结合是个错误,这一点连结婚双方的当事人都没有否认。二人结婚的晚上,翠芝曾问世钧:现在悔婚是否晚了?世钧回答:当然晚了。二人当时犹如做错事的孩子,彼此心照不宣,那就是二人的结婚,并不是基于爱情。
所以,在书惠自美国回来后,翠芝和书惠单独吃饭时曾向书惠哭诉。哭诉的内容虽然书中没有写明,但是可以预料。所以,在书惠来到翠芝家吃饭,而世钧又恰巧不在家时,二人旧情复燃。二人的心情就如张爱玲所描写的那个窗帘:帘外的风掀起窗帘,似乎要进来,又好像犹豫着。
虽然二人的感情有些悲剧,也只是幽怨的悲剧罢了。
《半生缘》里的每一对有情人最后都已悲剧收场,不知道张爱玲女士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悲剧无法释怀,权且发泄在故事中?不得而知。但是,相爱的人不一定能相守一生,相守一生的也往往不是最爱的人。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常态,人生没有完满,就好像月圆月缺,月亮最圆的时候,却也是开始残缺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