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我从没有想过,我会在自己的二十六岁一夜成名,并以这种臭名昭著的方式。
起因很简单,家婆五十大寿,提前一个月就广发请柬,将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聚起来,势必要好好热闹一番。
她提前半个月将上班的我急急召回,也不管我是不是脱得开身。
我就如一个小跟班,陪她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商城,将黄金珠宝首饰和专卖店一一横扫,最后收获钻戒一枚,金链子一条,镶金耳坠和玉手镯各一对,外加里外新衣若干。
她心满意足,挎着她的小挎包满意而去,我两手提了满满的袋子,用肩膀夹着手机朝我亲爹恐吓:
“爹你速度快一点,网银转账哪有这么慢,我在商场等着付款呢,什么?信用卡?两张都刷爆了好不!好了快点给我转钱我急用。”
我挪到收银台的一侧等我爹给我转账,顺便将袋子放在地上松弛下勒出印子的双手,远远的就见婆婆朝着我走来,手里提着一沓围巾。
“这几个也捎上,等我那几个老姐来的时候送给她们,也别让人空着手回去。”
一旁排队等付款人群里有个和家婆年纪相仿的老太太,不断地打量我脚边的袋子,朝着家婆问:
“老姐,这都是闺女给你买的?”
“不是闺女,是儿媳妇。”
“哎呦,您真有福气,摊上这么个好儿媳妇。”
“那是,我这儿媳妇就是我家提款机,有钱。”
家婆说我是他们家的提款机,她那话其实还有后半句的,在这种场合下,我很感激她没有说出来。
那半句就是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,长得不行,又没文化。”
这就是她以及他们一家对我的评价,在我去她家的第一天,她躲在厨房和小姑子谈论我被我听到。
但是我并没有恼,因为沈涛一直在笑眼咪咪地看着我,我只要他的爱就够了。
付好款,我提着大包小包护送着家婆回家,屁股刚挨着沙发,家婆又发话了:
“你该去订个酒店,晚了订不到好的,就要一桌的标准,别太次了,丢人。”
我满脸堆着笑应承下来,心里却忍不住腹诽,过个寿就一桌,我结婚的时候可是一桌,余出来的那些钱去了哪里,我和家婆都心知肚明。
我不爱计较这些,我觉得和爱情比起来,钱财都是身外之物,他们爱财,我爱他们的儿子,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。
我订好了酒店,又陪家婆去做了头发,就到了她大寿的这一天。
这一天果然是高朋满座,热闹非凡,家婆穿金戴银,往主位上一坐,堪堪冠压群芳。
一群群的人围过来给家婆敬酒,说着祝福和恭维的话。
宴席过半,几个老太太聊天,素来和家婆关系颇好的二姨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话里话外处处针对阿婆:
“哎还是你老婆子好,心态好,舍得花钱,我就不行了,虽说儿子媳妇每月也给不少钱,可我就不舍得花,我都给他们存起来,等他们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他们。”
二姨说完桌上就开始有人点头表示认同,我偷瞄了眼家婆,脸色已然变得不好看。
偏偏那二姨将话头朝我抛过来:
“小张你说对不对,老人嘛,该节省就得节省,要学会给小辈们减压。”
我浑身一个激灵,答也不是,不答也不是,只好一边堆笑一边试图糊弄过去:
“对对对,都对,怎么都对。”
二姨满意地笑笑,又示威般拿眼扫了扫家婆。
家婆登时一张脸挎了下来,她筷子一扔,指着我嚎叫:
“张青禾你说什么对?你什么意思?嫌弃我花你钱了?嫌我不替你们存钱给你们压力了?”
我心里却是叫苦不迭,连连朝着家婆摆手:
“哪有,妈,我没那个意思,咱家有钱,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。”
然而恼怒的家婆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,她开始把她身上的首饰往下薅,朝着我的脸砸:
“行,给你们节省,给你们减压,拿去,都拿去,攒你们的钱去吧。”
她扔得很痛快,就像在扔路边的石头。
扔完首饰,拨拉开众人,抹着泪一哭嚎啕着出去。
我还没从这疾风骤雨里反应过来,一起跟着家婆出去的小姑子慌张地跑过来:
“你们快去看啊,我妈老毛病又犯了,躺人家大堂地上不起来了。”
据我老公沈涛说,家婆从小就有一种病,不能生气,生气大了就全身僵硬地往地上躺,没个十分八分钟的缓不过来。
是以家婆从小就受到了全家最高级别的待遇,每个人都要哄着她,软声细语地讨好她。
她真的是这个家里名副其实的女王。
我随着呼啦啦的人群冲到酒店的大堂,家婆直愣愣地躺在大堂的正中间,双眼紧闭,牙齿咬得咯咯响,似乎还念念有词。
我一时不知所措时,很多人就开始举起手机拍照录像发朋友圈,还有一些人拍完婆婆开始怼着我的脸拍:
“来,大家伙看看,就是这个儿媳妇,在寿宴上把自己婆婆气得躺地上了。”
一刻钟不到,我竟成了网络红人,人人喊打的那种。
2
一家人都在谴责我,尤以小姑子最甚,她完美继承了家婆的蛮横骄纵,脏话出口成章:
“张青禾你真歹毒!你就是个市井小民,没文化,不会讲话,人前一套背后一套,你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我哥。”
她不止一次说我配不上她哥,自然我也配不上她的一声“嫂子”,所以她一直叫我张青禾。
我下意识地朝着沈涛靠了靠,想拉他的手寻个安慰,不想被他不经意地躲开。
他头一次对我不耐烦起来:
“你真是太不懂事了,丢人。”
我也上了气,自知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,索性开车回娘家。
是弟媳夏君开的门,赏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后,盘腿坐在沙发上当我不存在。
我妈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熬好的中药,泡在热水里加热好,递到我手里。
这便是我的第三个缺点,怀孕难,结婚三年,一无所出。
刚查出来的时候我央求沈涛不要告诉家婆,我积极配合治疗说不定就能怀上,他同意了。所以这事只有沈涛和我娘家人知道。
中药实在是苦,苦到让人反胃,我强迫着自己一点点地下咽,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干呕。
夏君眉头皱了皱,偏头问我:
“丢人不,拿钱砸都换不来人家的心,你不觉得委屈?”
我丢了一颗冰糖在嘴里:
“不委屈啊,我又不是和她过日子,只要我老公对我好就行。”
夏君一声嗤笑:
“他未必那么爱你,你最好睁大眼睛瞧着,小心便宜了别的女人。”
她素来不待见我,我觉得在娘家的地盘上我也没必要忍她,咣当一声将碗砸上茶几:
“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好?就这么看我不顺眼?我不就是多花了我爹的钱,碍你眼了是吗?再胡说,撕烂你的嘴!”
我自以为气势凌人,哪想夏君比我还暴躁,她跳将起来,手指点着我的鼻子,骂我是蠢女人:
“瞧你能的吧,你就在这个家里凶,沈涛一家子把你欺负成那个样子,你连个屁都不敢放!”
“我哪只眼睛看见了?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,不光我看见了,你弟弟也看见了。”
她不顾我的惊诧果断地拨通弟弟的电话,点了外放:
“张青林我问你,那天下午咱俩在宾馆是不是看见沈涛搂着个女的?”
我在这突如其来的诧异里缓不过神,心却像提前感知般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弟弟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在这屏气凝息的屋子里似是被放大了无数倍,堪堪将我的一颗心震碎。
“你怎么又提这个事,不都说了保密吗?你就当没看见,可千万别往外说。”
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,身体止不住的战栗,搂着个女的??沈涛?怎么可能?
夏君看好戏似的瞄我,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我头一次在夏君面前示下弱来:
“你看清楚了?这种事不能乱说。”
“爱信不信,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。”
她开车将我带进一家咖啡厅,让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对质。
那人自称是那个女人的前夫,他们一年多前才搬到这里,刚安稳了几个月便发现女方在外面有了别人,那个对象是她大学里谈过的男友,也就是我的老公沈涛。
“我前妻就像疯了一样闹着和我离婚,我坚持了很久,一直等她回头,可是,没办法。”
男人泄气般将身体往后仰去,伴随着一声苦笑:
“一个月前,她怀孕了,孩子不是我的,她坚持要留下,所以,我们办了手续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足以在我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。
我的心在这骇浪里无助地下沉,窒息得难受。
他居然还有个大学里的女朋友?
他居然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?
那我怎么办?他要抛弃我了吗?他要为了别的女人抛弃我了吗?
我脑子里一片混乱,各种情绪淤积在胸口横冲直撞,却无法找到出路。
我突然抬起头,恨恨地看向对面的男人:
“你为什么不看好你的老婆,你是怎么当丈夫的,你怎么能让自己的老婆去外面勾引别的男人!”
我的声音尖利又暴躁,惹得一众人纷纷侧目,那男人看怪物一般看了我一会,摇摇头,先行离开。
留我一个人在原地,带着满身的愤怒,战栗不止。
3
我的二十六岁人生,先是糊里糊涂地被人弄臭了名声,又后知后觉地发现遭了背叛,真的是精彩至极。
我坐在夏君的车里哭了许久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夏君不知道该怎么劝我,索性发动车子要把我送回家。
临到小区门口,我忽然又改了主意。
父母这些年一直宠我顺我,为的不过是让我幸福,现在我顶着这样一副颓废的面容回家,该是对他们有多残忍。
我拍打着夏君的胳膊,生生让她掉了头,去了临近的宾馆。
住宾馆很好,不用顾忌谁,想哭就哭,想骂就骂。
我给服务员要了酒,喝了一瓶又一瓶,脑子开始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混沌。
就是在这些短暂又清晰的片段里,我想明白了很多事。
我想起沈涛大学的时候,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看他,他带我去他们学校的餐厅吃饭,刚坐定,旁边的座位上便多了一个女生,不点餐,只逮着我上下打量。
我在那女生的注视下心里生了狐疑,下意识便觉得他们之间有故事,可我太贪恋和他重逢的喜悦,怕这一询问便生了嫌隙,生生将那点疑惑压下。
想来那时候便有端倪了。
我想起他临近毕业时,我们的关系很差,他不知为何变得对我冷淡,不接我电话,不允许我去看他,我发给他的每一条信息他都不予回复。
那时候他应该就动了要抛弃我的念头,只是意志还不够坚定。
没过多久,他又给我打电话,他声音沙哑,听起来异常疲惫。
他说:“青禾,我爸爸生病了,很严重很严重的病,需要一大笔钱。”
我那时是没有半点犹豫的,拉着我爹去病房探望,当我爹从皮包里拿出一捆捆的钞票时,沈涛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突然便站定了方向。
他跪在地上给我爹磕头,谢我爹的救命之恩。
我爹只说了一句话:
“我这钱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给的。”
他明了,从地上站起,拉住我的手:
“叔叔您放心,大恩大德无以为报,我这辈子一定会对青禾好的。”
所以说,在这场我和他大学女友的这场博弈中,胜出的不是我,是钱。
他,真的未必爱我。
我和他十五岁相恋,熬过异地相思,忍受刻薄轻视,将自己由一个娘家骄纵的小公主生生变成他们眼中的舔狗,我这般委屈自己,为的不过是他的一颗真心。
可是他对我,有过真心吗?
那些伉俪情深,那些嘘寒问暖,不过是因着另一个女人的远嫁,认命而已。
当那人兜兜转转再回来,他们终于死灰复燃,并且有了孩子。
我想起那一碗碗熬得发黑发苦的中药,我每每都要忍受着翻江倒海的恶心,逼迫着自己喝下去,现在想来,多么可笑。
可笑又可悲。
我饮尽最后一瓶酒,将瓶子猛地掷向门边的穿衣镜,镜子开裂成无数的碎片,每一个碎片里都是我狰狞的面容。
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?我又不欠你们什么!
4
我是在夏君的胖揍下醒过来的。
她打我电话不通,又怕我想不开寻了短见,天一亮便直接冲到前台,强硬地要求服务员开门。
所以我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她跪在我床前,左右开弓,丝毫不顾及我痛不痛。
酒意去了大半,头仍是疼的,再加上她结实的几耳刮子,我突然觉得醉酒其实挺好,身上心上的痛都能浑然不觉。
夏君见我醒来,松了口气,将买的早餐放在我床头:
“行了,梳洗打扮一番,找那渣男离婚去,早离早解脱,省得一家人都跟着你伏低做小。”
我瞪着她不说话,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。
沈涛将这事瞒得我死死的,说明他还没打算和我撕破脸,或者说他没打算离婚。我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,但是他的背叛却激发了我的斗志。
“你姐我以前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,不能就这么算了,每一个欺负过我的人,都该得到报应。你等着看好戏吧。”
我一边说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夏君带来的早餐,身上顿觉有了力气。
夏君长吁一口气,似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,她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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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才是我认识的张青禾。”
夏君载我去娘家取了车,我开车行驶上广阔的马路,一时有些迷茫起来。
我虽在夏君面前夸下海口要报复,却也没有想到切实可行的计划。
思量间,小姑子沈冰的
“张青禾你死哪去了?我从昨天晚上就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?我说了我要用车用车,限你三分钟你快把车给我开回来!”
她用我的车,却用这般蛮横不讲理的态度,果然是被惯坏了。
也好,正愁不知该如何下手,那就从你开始吧。
我将车开得飞快,果然在三分钟之内将车停在了门口,我深吸一口气,调整好自己的情绪,开门下车。
沈冰今天穿得很漂亮,有着少女独特的美好,站在路边提着包气鼓鼓地瞪我。
我满脸堆着笑,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袋递到她手里:
“喏,嫂子给你道歉啦,最新款的,特别适合你的肤质。”
沈冰接过袋子打量一番,冰封的脸上稍微带了点笑,瞥了我一眼:
“算你识相,快送我去步行街。”
我依言载上她,一路都在绞尽脑汁和她套近乎:
“时间真快呀,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还上高中呢,现在都成大学生了。”
当年沈涛的爸爸生病的时候,沈冰正在读高三,一家人将消息瞒得死死的,生怕影响了她的高考,是以她对我家当年的救命之恩知之甚少。
并且不知为何,他们一家人像商量好了一般,再也不提当年的救命之恩,仿佛那是他们家的耻辱。
所以抛开其他,沈冰对我的抵触是发自内心的,她心底里就是看不起我,她曾无数次对我颐指气使:
“搞不懂我哥怎么会看上你,简直是拉低我们家的档次!”
沈冰约会的地点在市区繁华的步行街,下车后她选了个凉亭坐下等对方,我坐在车里盯着她看了半晌,然后开门下车。
我指着一家装潢考究的时装店示意一起逛。
衣服琳琅满目,全是时下的最新款,我让店员依着沈冰的气质搭配了一套,换装完毕的沈冰再看向试衣镜时已经挪不开目光了。
我从包里拿出卡递给店员:
“这一套都给包起来吧。”
沈冰眼里的欣喜盖过诧异,直到我将店员包好的衣服递到她手里时,她还没缓过神,我趁机给她洗脑:
“女孩子嘛,就这个年龄最美了,不穿最好的都对不起自己的青春,以后有看上的新衣服就买,妈不给你钱,嫂子偷偷给。”
“其实也不怪妈,她辛苦将你兄妹俩供到上大学也不容易,现在你们都大了,她手里总要留些钱给自己养老,你说是吧。”
“不过确实,现在女孩子都爱攀比,住在一个宿舍,但凡谁买了新包新眼影的,都羡慕得不得了,你有看上的,买就行,嫂子给你报销。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妹妹,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了。”
我说得情真意切,几乎都要把自己感动了,沈冰的眼睛亮了亮,放出了贪婪的光芒。
有所欲,便有所求,有所求,便有可趁之机。
我突发奇想设计的一场游戏,终于要开场。
这以后,我忠实地履行着我对沈冰的诺言,隔三差五地送她化妆品、太阳镜、最新款的包包。
她从代购平台买了时兴的电子产品,我也会第一时间给她报销。
她渐渐地不再直呼我的名字,改口喊我嫂子,那一声声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的嫂子从她的口中喊出来,总是带着铜臭的气息。
她的品味越来越高,她花钱的速度令我也咂舌起来。
家婆望着她一屋子的名牌衣服和包包,时有质疑,沈冰却都以商场打折搪塞过去。
她们母女两个终于不再同心。
我觉得是时候请君入瓮了。
我以公司外派为名,去了中国最北的小镇,归期未定。
临走前沈冰搂着我的胳膊,无比亲热:
“嫂子,你不在我有看上的包包鞋子怎么办呀,不敢使劲花钱了呀。”
我忍着心底的厌恶拍了拍她的肩膀,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:
“没事的,该花花,给我留言就行,我在那边可能比较忙,有时候顾不上看手机什么的,我只要是看到的就会回复你。”
我的行程定在第二日的下午,夏君来送行,我从她手里接过行李:
“这里交给你咯,别让我等太久,我会想家的。”
夏君摆摆手:
“快滚那边等好消息就行了,保你大仇得报。”
飞机起飞,冲上云霄的那一刻,我心里也跟着透亮起来了。
5
夏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,我在北方小镇的第三个月,收到了捷报。
她只给我发了一条链接。
我迫不及待地点进去,是一篇关于大学生裸贷的热点报道。
报道里说,大三学生沈某沉迷高消费,深陷裸贷风波,因高额欠款无力偿还,被人将裸照上传至学校平台,影响极其恶劣,目前该学生已被校方开除。
我拍手称快,立马定了下午飞回去的航班。
接机的是沈涛,我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扑上去,泪水涟涟:
“冰冰她怎么样了?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我的悲伤成功感染了沈涛,他抬起手背抹了把眼泪:
“到家再说吧,你看一眼就知道了。”
沈涛陪着我往家走。
虽然我心里已经有预期,但是进家的那一瞬间,我还是有些震惊。
沈冰蓬乱着头发,眼神呆滞,坐在床前双手抱膝。
这哪里还是那个对我颐指气使的沈冰,她那股刁钻精明的劲头呢?
原来你也有今天!
我收起心里的雀跃,换了一副悲伤的神情,慢慢地走向她,试着唤她。
她的头朝着我的方向转了转,在看到我的瞬间,木讷的眼神里突然就有了光。
“嫂子啊嫂子,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,我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呢,你说那东西不能碰,可是我偏不听,现在我该怎么办啊,学校都不要我了。”
一旁的沈涛看向我:
“她借钱的事你知道?”
我眼睑一垂,便哑了嗓子:
“都怪我,没劝住她。”
沈涛见我这般模样,更觉不好迁怒于我,叹口气,起身往外走:
“医院看看妈,你忙完了也过去搭把手吧。”
我说,好。
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。
一箭双雕,甚好。
我随沈涛退出了屋子,但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去看家婆,旅途劳顿,我需要先休息一番。
我昏沉入睡,却梦境不断,梦里全是这三个月来的事情。
这漫长的三个月,我虽身在遥远的北方小镇,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。
沈冰变得挥霍无度,又热衷于攀比,她花钱的速度越来越快,窟窿也越来越大。
我在最开始的一个月还是会依言帮她还上,让她更加有恃无恐地去消费。
第二个月时,当她再一次把账单发给我,我借口公司运转出现问题,所有资金都填补了进去,询问她能不能自己先想想办法。
我当时笃定了她不会去找沈涛或者家婆帮忙。他们这一家人,平时抠搜惯了,只有吸我的血时,才会挥霍无度。
所以这时候夏君潜伏在沈冰身边已久的妹妹终于派上用场了,她如天使般为她解疑答惑,向她安利风靡校园的裸贷。
并且安利得相当成功,沈冰第三天便告诉我,她要用裸贷先借出钱周转一下。
我立时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制止她,告诉她那种东西是违法的,只要沾染上便会万劫不复。
人总是很奇怪的,越是被千方百计地阻止就越要跃跃欲试,沈冰就是这样。
她和我理论了一番,然后奋不顾身地跳了早已为她挖好的火坑。
一个月后东窗事发,她被勒令退学,而家婆因为受不了刺激,脑出血住院了。
这个曾经对我颐指气使的女孩,这个张口闭口我文化低的女孩,终于失了她的大学生身份。
我乐得笑着从梦里醒来,突然发现床边一左一右站着家婆和沈冰,她俩阴森森寒恻恻,伸着手掐向我的脖子:
“真的是你,果然是你,你这个臭女人!”
我惊惧地挣扎,从床上一跃而起,方知是个梦中梦。
我惊魂未定,摸出手机给夏君打
“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?不然为何会做噩梦?”
“那是因为你之前太善良了,容不得一点恶。而且你也没做什么,是她太贪婪了,受不住诱惑。”
6
我在第二日起个大早,将自己收拾一番,医院看望家婆。
她的情况很糟糕,医生诊断为脑出血,并半身瘫痪,言语障碍,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两个晚上才转到普通病房。
医生说,这辈子站起来的几率很小了。
我不着痕迹地掩了欢喜的神情,忽的想起前不久她五十寿宴上的那场闹剧,那时她就如现在这般直愣愣地躺在酒店大堂的正中央,让我受尽嘲笑。
其实她哪里有什么怪病,不过是拿捏人的手段而已。
不过也好,她不是最爱往地上躺么,这下如她所愿,这辈子就这么躺着吧。
住院到第五日上,医生建议出院,关于出院后的护理工作开始提上日程。
我自然而然地成了照顾家婆的最佳人选,担着恶媳的臭名,却要在她床前尽孝,多么讽刺。
她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,嘴眼歪斜,涎水不断,只一双眼睛没变,依旧如鹰般恶毒,盯着我时,恨不得要从我身上咬下块肉下来。
我托夏君从家政公司找了个称职保姆,照顾她的生活起居,而我也没闲着,时常陪她唠嗑。
聊的都是她手机里的秘密。
她的手机真的是个地狱,藏着无尽的阴暗。
我一条条全部看完,直觉触目惊心。
原来让我臭名昭著的那那场闹剧是她和二姨早就计划好的。
原来我不易怀孕的事情沈涛早就告诉了家婆。
原来她们一家人早就知道了沈涛在外面有人的事实,甚至,沈冰还去看过那个女人。
原来,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,他们就对我动了驱逐的念头。
我难过得想笑,笑自己的愚昧无知,更笑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我曾经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融入到他们这个家庭,现在想来,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啊!
我看着保姆给她喂完了饭,然后我嬉笑着坐在她的床前半米远,把玩着手机:
“妈,你这么一个讲究脸面的人,那天是怎么下定决心在乌泱泱的人群前面躺下装死的?被人围观,被人拍照,为了弄臭我,方便以后和你儿子离婚,您可真是豁得出去。”
“妈,你记不记得沈冰经常骂我什么,骂我没文化,骂我一个高中生非要高攀你家的大学生,可是妈你看,沈冰自己现在也只是个高中生了,人家大学把她开除了。”
“哦,对了,还有她那些照片,袒胸露背的,全都在网上,这可比你臭我那回严重多了,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报应?娘做的事,全都报应到女儿头上。”
我缓缓地说,每一字每一句专朝她心窝子捅。
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,也住着一尊佛,他们齐心合力推翻了我心中的佛,我只有成魔。
我从客厅的墙上撕了挂历坐在家婆身边,一天一天,一月一月地数,数到最后,我抬头问家婆:
“你那孙子该有四个多月了,再不流掉怕是来不及了。”
家婆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狠厉,她先是震惊,而后绝望,最后露出了祈求的神色,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。
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她想表达什么,我要进行下一步行动。
自从知道那人怀孕起,我每天都在数日子,一晃居然四个多月了。
这四个月,沈涛没有跟我提一句离婚的话,让我真是有些意外。
毕竟家婆和沈冰都已经蠢蠢欲动,他这个当事人却如此冷静,似乎有些不正常。
我决定主动出击。
我在他又一个要加班的夜晚将他堵在了停车场。
那时他手里提了一个保温桶,从快餐店的方向匆匆往停车场的方向走,抬眼瞥见我,登时愣在原地。
我神色如常地看着他,看他接下来怎么表演。
沈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,指着保温桶对我说:
“晚饭,准备提到公司吃的。”
“那你走错道了呀,公司大门在那边呢,这里是停车场。”
我讥讽道。
沈涛讪讪,一张脸表情精彩至极。
我不想再和他废话,从包里甩出一沓照片,全是医院做产检的。
“这个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。”
沈涛从我的手里接过照片,看清楚后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,他慌张地抬头看我,语无伦次:
“不是,不是你想的那个,这是个意外。”
“意外?你和她重逢可能是个意外,可是你让她怀孕,你陪她产检,你给她租房,给她送饭,也是意外?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?”
傍晚时分的停车场,车来车往相当忙碌,我和沈涛就站在这一片车海里对峙,许多人摇下车窗打量我们,带着八卦的神情。
沈冰脸上挂不住,伸手拉我钻进了车里。
他握着我的手不松开:
“你相信我,那真的是个意外,她约我出来叙旧,谁知道就喝多了呢。可是我可以保证,我没有别的想法,我没想过和你离婚。”
“没想过和我离婚?那你把我不能怀孕的事情捅给你妈的时候,你妈说生不出来就换一个,你是什么回答的?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的!”
我冲着他嚎叫,都到这时候了,他还当我一无所知,当我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“你忘了是吧,没关系,我来帮你回忆。”
我死死盯着他,咬牙切齿,一字一句:
“你说,时候未到,现在是你创业的关键期,你还需要我爹金钱和人脉上的支持!”
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这个从十五岁起就牵我手的人,从决定和我结婚的那一天起,打的便是钱的主意。
我清晰地记得他和家婆的聊天记录上,他洋洋得意地炫耀他们沈家终于后继有人,他让家婆保密,在我面前千万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。
他说留着我还有用。
我只是他们家里一件有用的工具,尚未用完,暂且留着。
这个卑鄙的男人,早已忘记了当年在我爹面前许下的承诺。
我努力压抑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泪水,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:
“离婚吧,车子房子归我,你尽快给我滚蛋。有问题联系我的律师。”
我说完这话就下车离开,狠狠摔门而去,掐断了他歇斯底里的叫骂。
7
离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那个女人找上门来了。
她打听到我公司的地址,不打招呼就坐在前台,势必要给我难堪。
她在前台坐了一天,我便晾了她一天。
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来了,带了吃的喝的,看样子是打算常驻下去。
有同事好心提醒我,孕妇身子弱,别出了意外,这责任谁也担不起,尤其是我和她这种特殊的关系。
更多的同事则是义愤填膺:
“这年头插足别人感情的人都这么猖狂了,带球逼宫不说,还争家产。青禾姐你别怕,我们给你加油。”
我叹口气,合上笔记本,开门迎客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我向她打招呼。
她刚刚饮完一瓶水,一边拧着瓶盖一边打量我,从上到下,从下到上,如当年一般。
“当年你也是这样打量我的,说实话,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们肯定有故事,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,我原来只是个小插曲,你俩才是主角。”
她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:
“你知道就好,我来就是告诉你,你休想独吞家产。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,沈涛正在创业,你要了家产是想让我们睡大马路吗?”
我心里一声嗤笑:
“我只是提出我的诉求罢了,法院怎么办自有他们的考量。再说,你也不用担心睡大马路,你尽可以搬到我前婆婆家住,顺便照顾她表表孝心。”
“她很欢迎你的,老早就盼着你肚子里的孙子了。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,我那前小姑子受过刺激,晚上会梦游,你最好把门锁结实了。”
她一怔,颓然自觉败下阵来,又心有不甘,思量间便双手托着肚子作势往地上躺,我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手,立马吓住她:
“碰瓷这一套就没必要演了,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和摄像头。”
“所以,你现在可以走了吗?”
她眼神凌厉地射过来,朝着我诡异一笑,又坐回到位置上,拍了拍大腿,一副无赖的神情:
“不把属于我的房子要回来,我就住这里了。医生说我体虚,胎像不稳,我要是在你们这里出了点差池,全算你头上,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法院怎么判。”
她只当这样我便拿她没办法,岂不知我早已准备了万全之策。
我翻动手机,调出了夏君收集的他们两个暗通款曲的所有证据,以及她前夫的录音。
我将它们一一展示给她看,警告她如果她适可而止,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废物,如果她执迷不悟再纠缠我,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她公司每一个员工的邮箱里。
“到时候你不只是失去工作这么简单,网络暴力有多可怕你该知道。”
她终于退缩了,嗫喏着愤恨而去。
夏君从一侧的茶水间出来,嘲笑我到底心软。
“就这种人,勾三搭四,你不弄她个身败名裂,她永远都不长记性。”
我挥挥手,算了吧,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。
我想起那将近半年的时间,我每天三次朝自己嘴里灌一碗碗的中药,为的也不过是腹中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存在。
可现在却突然无比庆幸它还没有来到我的腹中,才能让我毫无后顾之忧,快刀斩乱麻。
我揉揉眉心,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两张机票:
“后天就开庭了,开完庭咱们两个出去浪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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