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天只花3元钱，一个月核算下来，开支只有90元，算上大月，也不过93元钱。
连元的生活费都用不上。
他叫小北，一个从山沟沟里，来到我们这个还算二三线城市的大地方。
小北初来乍到，人生地不熟，不知怎么的，一待就是五年过去了。
既然能在这个城市五年都能存活下来，就是在工地上搬砖，或者打零工，好歹一个月也有个两三千的工作，根本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狠茬上。
一个月，消费不到元，小北是怎么做到的？公司所有人不得而知。问小北话，小北也是笑而不答。
要说他每个月消费低，25岁的小伙，青春值钱的很，脸既不枯腊、黄瘦，工作也不见神情萎靡，精精神神的，像是个家境很好，枕着一万米阳光，在鸟鸣的啼转中醒来一般。
是个人，都那么亲切友好地对他，因为，他真可爱，不邪，不阴，不是非，对生活充满期待，仿佛，第二天永远有一个又大又好的惊喜。
小北啥活都干。本该前台干的事，老板喊，小北，去，倒杯茶来！小北不答话，不出三分钟，茶水泡好，已轻放在老板手边。
前台妹妹自己的正事不干，把小北支派的团团转。前台说，小北，去帮我跑个腿，到楼下拿个外卖，小北麻溜地去，麻溜地回。
保洁阿姨都看不下去了，心疼小北，说，如果小北不嫌弃自己闺女三十多，就让小北当上门女婿。小北笑，感谢阿姨一片心意，平日，阿姨洗个拖把啥的，小北碰上了，一定接过拖把。
同事非常奇怪，小北为什么那么爱吃馒头，一天三顿馒头。
小北的馒头不是自己蒸的，超市有那种一袋三个馒头，一个馒头一元。
小北最早到公司，同事进公司，会下意识看看小北桌上有没有馒头。馒头在，小北就在。
馒头是小北的标配。同事问，小北，人家一顿吃三个馒头，你一顿一个馒头，再说，现在上班的年轻人，谁还吃馒头？
小北满嘴塞着馒头，对问他的同事一笑，干噎下去，再送上一口水。一个吞咽动作完成了，小北算了一下，一个馒头，只需要七次吞咽动作。
同事的早餐，丰富营养，就有心里过意不去的女同事，给小北带东西上来：一个茶叶蛋，一袋牛奶，一杯豆浆。小北欣然接受，他笑的有礼有节，再带两句赞美，女同事心花怒放，一个茶叶蛋，换小北这么丰盛的恭维：值！
男同事起初根本不搭理小北这种小人物，时间长了，小北的馒头成了大家口中的一部“创业史”，一段“励志人生”，可能，平凡小人物的故事里，总有那种悲伤的温情。
毕竟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，既然是普通人，就有各种普普通通，不起眼的艰辛凑成了一个人的人生。
男同事们不再冷漠旁观，和小北搭上一两句话后，小北的怂劲张上来了。对每一个男同事有求必应。
闲暇时分，男女同事开始挖脑洞，击鼓传花一样，一人一句，小北贫寒的家境渐渐浮出水面。
“小北家在西北最穷的山沟沟里！”
“小北是单亲，爸爸在他两岁时去世，孤儿寡母相依为命。”
“不对，不对，小北还有一个聋哑哥哥，两个上小学的妹妹。”
“小北家里穷，初中没念完。”
“不会吧，初中没念完，咋可能来咱们公司呢，最起码应聘条件本科。”
小北一边吃着馒头，一边带着耳机，同事窃窃私语说他的各种不幸，他一句听不见。
小北就是这样一个另类的存在，话题又回到馒头上。
只吃馒头，没有蔬菜，小北营养咋跟上的。是的，小北，最开始不需要营养，他靠着好人品，换来了剩菜剩汤，同事有吃不完的剩菜，小北一点不嫌弃，就着馒头吃。同事没有剩菜，剩汤也可以，小北沾点油水就行。
小北将大家的筵席归拢，大家都说小北，对自己太抠门了，业务做的一般般，但是每个月好歹基本工资，加上偶尔的提成，何苦活成一个“笑话。”
小北从不做任何解释，一个月下来，半年下来，什么都没变，只是时光移动了。小北继续吃馒头，继续“吃别人的喝别人的。”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，一时间成了中心人物，最后，又成了默默无闻的无声存在，只是，没有一个同事，再去对他有任何猜测，再去笑话他。
大长腿纤腰前台妹妹，周末和男友吃火锅，周一来上班时，肚子闹着不停，一趟趟往卫生间跑。其中一趟，就正赶上了泪目档口。
前台妹妹肚子疼，在女卫生间里需要点时间，才能好受点。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安全出口飘进来。
是小北的声音，还真是他的，还真像所有人猜的那样，小北家里的情况不好，只是众人猜测的不好还要不好。
小北的妈妈前年脑出血，抢回来一条命，拿偏瘫换了一条命回来，不知该庆幸，还是该无奈。女人体力再不及，家里不但损失个劳动力，还拉扯上一个。
小北父亲在家照顾了偏瘫的妈妈几年，小北年龄到了，该结婚了，父亲想体面一点，最起码给小北一个婚房。
在沿海盖楼房的工地上，腰椎被掉下来的木材砸个正着，已经结婚的妹妹回来先照顾着。
小北在ICU守着父亲的时候，可能还是小北的一句话起了作用，父亲把那场手术挺下来了，也把以后面对的镜况挺下来了。
父亲知道儿子小北，不怕穷，不怕苦，就怕，家没了。
小北最怕，家没了，即便是麻烦不断的家里，小北最怕，家没了。
小北在电话里，哽咽着：
“爸爸，爸爸，只要你在，妈妈就在，你不在了，妈妈就不在了，你和妈妈都要好，都要在。爸爸，钱，我继续想办法……
前台妹妹的肚子善解她的人意，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，妆都花了。
她把小北中午的那顿馒头换了白米饭，她觉得小北需要。
小北后来变了，把馒头和米饭掺和着吃，改善口味。一个月的消费还是93元，整整三年，他都住在公司的会议室里。
小北离开公司的时候，他给老板深深鞠了一躬，又转过身，给所有旧的、新的同事深深鞠了一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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